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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子娘娘的白手套全局

可乐与狗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第一章:猪肺胎1978年的夏夜,闷热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。我,二宝,七岁,像条离水的鱼,瘫在堂屋的竹席上。汗水在脊背上蜿蜒,汇聚成小小的溪流,又迅速被粗糙的竹篾吸干,只留下黏腻的盐渍。空气纹丝不动,连聒噪的蝉都失了声息,只有灶房里蟋蟀不知疲倦地嘶鸣,一声声,敲打着沉滞的夜。“啪嗒…啪嗒…”蒲扇摇动的声音是这死寂里唯一的活物。奶奶坐在竹床沿,佝偻着背,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缝补着什么。靛蓝色的斜襟褂子洗得发白,紧紧贴在她瘦削的肩胛上。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,几缕银发粘在布满沟壑的脖颈上,在摇曳的灯影下泛着微弱湿润的光。她胸前那枚磨得锃亮的铜别针,随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,偶尔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。“二宝,去添点蓖麻油。”奶奶的声音带着常年被草药烟熏火...

主角:抖音热门   更新:2025-06-22 18:1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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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送子娘娘的白手套全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可乐与狗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第一章:猪肺胎1978年的夏夜,闷热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。我,二宝,七岁,像条离水的鱼,瘫在堂屋的竹席上。汗水在脊背上蜿蜒,汇聚成小小的溪流,又迅速被粗糙的竹篾吸干,只留下黏腻的盐渍。空气纹丝不动,连聒噪的蝉都失了声息,只有灶房里蟋蟀不知疲倦地嘶鸣,一声声,敲打着沉滞的夜。“啪嗒…啪嗒…”蒲扇摇动的声音是这死寂里唯一的活物。奶奶坐在竹床沿,佝偻着背,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缝补着什么。靛蓝色的斜襟褂子洗得发白,紧紧贴在她瘦削的肩胛上。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,几缕银发粘在布满沟壑的脖颈上,在摇曳的灯影下泛着微弱湿润的光。她胸前那枚磨得锃亮的铜别针,随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,偶尔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。“二宝,去添点蓖麻油。”奶奶的声音带着常年被草药烟熏火...

《送子娘娘的白手套全局》精彩片段

第一章:猪肺胎1978年的夏夜,闷热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猪油。

我,二宝,七岁,像条离水的鱼,瘫在堂屋的竹席上。

汗水在脊背上蜿蜒,汇聚成小小的溪流,又迅速被粗糙的竹篾吸干,只留下黏腻的盐渍。

空气纹丝不动,连聒噪的蝉都失了声息,只有灶房里蟋蟀不知疲倦地嘶鸣,一声声,敲打着沉滞的夜。

“啪嗒…啪嗒…”蒲扇摇动的声音是这死寂里唯一的活物。

奶奶坐在竹床沿,佝偻着背,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缝补着什么。

靛蓝色的斜襟褂子洗得发白,紧紧贴在她瘦削的肩胛上。

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,几缕银发粘在布满沟壑的脖颈上,在摇曳的灯影下泛着微弱湿润的光。

她胸前那枚磨得锃亮的铜别针,随着她穿针引线的动作,偶尔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。

“二宝,去添点蓖麻油。”

奶奶的声音带着常年被草药烟熏火燎的沙哑,像砂纸磨过老树皮。

我应了一声,赤脚踩上被白日晒得微温、此刻却沁着凉意的青砖地面。

铜灯座沉甸甸的,积了厚厚一层乌黑油亮的垢。

这是奶奶的宝贝,接生专用的长明灯。

灯芯总被她细心地捻成三股,她说这叫“三才聚气”,能护住新生儿的魂儿,不让它被阴风吹散。

昏黄的灯光将奶奶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随着扇子的摆动,那影子也微微晃动,像一只随时准备振翅飞走的、疲惫的老鸟。

就在这时——“哐!

哐哐哐!”

粗暴的砸门声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,带着一种蛮横的恐慌,惊得屋檐下熟睡的麻雀“扑棱棱”乱飞,翅膀拍打瓦片的声响格外刺耳。

“送子娘娘!

送子娘娘!

快开门啊!

我家婆娘要生了!

头胎!

嚎了大半宿了!”

一个粗嘎的嗓子在门外嚎叫,是村队长周大麻子。

那声音像是被砂轮狠狠打磨过,又急又破。

我踮起脚尖,扒着门缝往外瞧。

浓稠的夜色里,四支松油火把熊熊燃烧,跳跃的火光勉强撕开浓雾,映出五张扭曲焦虑的脸。

周大麻子站在最前,他身后跟着四个亲兄弟,个个膀大腰圆,火光在他们粗糙的脸膛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,像庙里凶神恶煞的泥胎。

他大哥周老大手里还拎着根扁担,刚才就是它在疯狂砸门。

奶奶手中的银针悬在半
空,针尖上凝着一颗将坠未坠的浑圆血珠——那是她不小心刺破了指尖。

她浑浊却异常清亮的眼睛抬都没抬,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几乎淹没在门外愈发焦躁的催促声里。

“慌什么。”

她含混地吐出三个字,带着浓重的乡音,像含着一口陈年的糯米酒。

她低头,用牙齿干脆利落地咬断了线头,把那件缝补好的小衣叠好放在床头。

然后,她站起身,动作有些迟缓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
她走到墙角,拿起那个陪伴了她不知多少年的黑布包——洗得发硬,边角磨损,却异常干净——稳稳地挎在肩上。

铜别针在她胸前晃了晃,映着门外火把的光,也映出门外那几张写满不耐和恐惧的脸。

她拉开沉重的木门闩。

门轴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。

“老婆子!

磨蹭什么!

我弟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你这把老骨头……”周大麻子急吼吼地就要往里冲,被他大哥一把拦住。

奶奶没理他的叫嚣,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,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
“走吧。”

她率先迈出门槛,黑布包的带子轻轻晃荡,像条沉默的小尾巴,跟在她的靛蓝身影后。

就在她跨出门槛的刹那,不知是脚下不稳还是怎的,她微微踉跄了一下,肩上的黑布包带子擦过粗糙的门框,“嗤啦”一声轻响,蹭掉了一层深褐色的、早已干涸的陈年血痂。

“奶!”

我低呼一声。

奶奶摆摆手,头也没回,身影迅速被浓雾和那四团跳动的火光吞噬。

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和催促声很快远去,消失在村道深处。

夜雾重新合拢,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,带着一股湿冷的土腥气。

村西头乱葬岗的方向,几簇幽蓝的鬼火无声无息地漂浮起来,在浓雾里若隐若现,缓慢游移,如同为谁引路的、冰冷的魂幡。

我缩回脑袋,关上大门,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心脏在瘦小的胸腔里“咚咚”直跳。

母亲从里屋出来,脸上带着忧色,把我拉回竹席旁。

“睡吧,二宝,奶奶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
她声音放得很轻,但我听得出里面的紧绷。

哪里睡得着?

我蜷在席子上,耳朵竖得像兔子,捕捉着夜里的每一点声响。

远处的狗吠声不知何时停了,静得可怕,仿佛整个村子都被这
浓雾捂住了口鼻。

猪圈里的猪偶尔发出一两声含混的哼哼,也显得有气无力。

时间像是被黏住了,过得极慢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后半夜起了风。

风不大,却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,吹得糊窗户的旧报纸“哗啦啦”作响,像无数只手在撕扯。

我裹紧薄薄的被单,数着蟋蟀的叫声,数到第七百三十声时,周家的方向猛地炸开了锅!

那不是产妇生产时的痛呼,也不是婴儿落地的啼哭。

那是一种混杂了极度恐惧、绝望和某种非人痛苦的嚎叫!

男人的嘶吼,女人的哭喊,还有尖利的、辨不清是什么的咒骂声,瞬间撕破了夜的死寂,如同一个巨大的马蜂窝被狠狠捅穿,无数狂怒的毒蜂倾巢而出!

声音在浓雾中回荡、扭曲,听得人头皮发麻,脊背发凉。

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,顺着门缝、窗缝,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。

浓重的血腥味是主调,但里面还混杂着铁锈般的腥甜,以及一种……一种像是腐烂的鱼鳔被强行挤破后散发出的、令人作呕的粘腻腥气。

这味道冰冷而沉重,直往人的鼻腔和肺腑里钻。

母亲猛地坐起身,一把将我紧紧搂进怀里,用薄被捂住我的头。

我的脸埋在她散发着皂角味的衣襟里,却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她牙齿不受控制地“咯咯”打颤,像一只掉进冰窟窿里快要冻僵的鹌鹑。

恐惧像冰冷的蛇,缠绕住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
奶奶回来时,天边已经透出一丝蟹壳青。

露水沉重,压弯了院墙边野草的腰。

她推开院门,脚步虚浮,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
那件靛蓝色的斜襟褂子,前襟赫然洇着一大片暗沉粘稠的污渍!

不是新鲜血液那种刺目的猩红,更像是隔夜的、凝固的猪肝,在熹微的晨光下,泛着一层令人不安的油亮光泽。

她径直走到院角的大水缸旁,拿起葫芦瓢,舀起冰冷的井水。

水流“哗啦啦”地冲在她枯瘦的手上、小臂上。

那水流声在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响亮、刺耳,惊醒了鸡笼里的几只老母鸡,它们不安地“咕咕”低叫着,扑腾着翅膀,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。

我赤着脚,小心翼翼地凑过去,冰凉的地面刺激着脚心。

“奶……”我怯生生地拽了拽她湿透的衣角,“周队长家……生的啥
?”

奶奶抹手的动作猛地顿住了。

水流顺着她枯枝般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。

她没有立刻回头,背对着我,肩膀微微塌陷下去,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。
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身。

她的脸在晨光中一片灰白,眼窝深陷,眼神空茫地望向院墙外尚未散尽的雾霭,嘴唇哆嗦了几下,才发出声音,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:“像……像个猪肺。”

我的心脏骤然缩紧。

“……浑身都是眼睛,红通通的,”她继续说着,每一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,“……还在转……咕噜噜地转……”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
我“啊”地惊叫一声,像被火烫了似的,猛地缩回手,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奶奶身后躲去。

过年时看周屠户杀猪,那热气腾腾、滑腻腻的猪肺从腔子里掏出来的景象瞬间浮现在眼前。

那布满蜂窝状气孔的表面,一张一翕……可不就像无数双诡异的、血红的眼睛在眨动?!

奶奶似乎被我的惊叫唤回了一丝神志。

她深深地、疲惫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沉重得像要坠到地上。

她蹲下身,把我冰凉发抖的小身体用力搂进她同样冰冷的怀里。

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我——新鲜刺鼻的血腥气,混杂着某种陈年草药苦涩微腥的底调,还有一种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土腥与腐败的混合气味,呛得我鼻腔发酸,几乎要打喷嚏。

“造孽啊……”她把脸埋在我细软的头发里,声音压得极低,如同耳语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和无奈,“他家兄弟五个……吃大锅饭那会儿,仗着人多势众,抢公分抢得最凶……去年春耕,为了争水,生生把李瘸子家刚插好的秧苗全踩进了烂泥里……人家找上门理论,周大麻子……提着锄头就把人家脑袋开了瓢……李瘸子到现在走路还不利索……”她抬起枯槁的手,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,像是在安抚我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
“二宝,人在做,天在看。

这是……报应。”

报应。

这两个字像冰锥,扎进我幼小懵懂的心底。

后来,我断断续续从大人们压低的议论和恐惧的眼神中拼凑
出那晚的后续:那个浑身长满血红“眼睛”的“猪肺胎”,生下来就没了气息,甚至没发出一声啼哭。

周家兄弟用一张破草席胡乱裹了,趁着浓雾未散,偷偷摸摸抬到了村西那片长满荒草荆棘的乱葬岗,草草挖了个浅坑埋了。

然而,怪事才刚刚开始。

三天后的傍晚,那个亲手挖坑埋下“猪肺胎”的周家老五,在村口突然发了疯。

他双目圆睁,布满血丝,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,见人就扑上去,歇斯底里地嘶吼:“眼睛!

好多眼睛!

别看我!

别看我啊——!”

他力大无穷,几个壮汉都按不住。

最终,他挣脱了所有人,像一头被无形鞭子驱赶的野兽,狂叫着冲进了村后那座深不见底的水库,再也没有浮上来。

村里人噤若寒蝉,私下里都传,是那怪胎身上数不清的眼睛,把老五的魂儿给勾走了。

从此,“猪肺胎”成了周家、乃至整个村子不能提的禁忌。

而奶奶,也再未踏足过周大麻子家那道门槛。

第二章:抢人的阎王爷我出生在腊月里最冷的那几天。

母亲后来常说,我的命,是奶奶从阎王爷手里硬抢回来的。

“你是‘倒生’的,小脚丫子先出来,”母亲回忆时,眼神里还带着后怕,“脐带像条毒蛇,死死缠在你脖子上,整整缠了三圈!

小脸憋得青紫青紫的,眼见着就不行了……”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。

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听着母亲越来越微弱的呻吟,情绪终于崩溃了,疯狂的捶打着门板,带着哭腔喊:“这孩子!

保不住了!”

就在一片混乱和绝望中,奶奶的声音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了进来:“哭什么丧!”

紧接着是“啪”一声清脆的耳光响。

“阎王爷想抢人?

我偏不给他!”

她像一头护崽的母豹,把父亲和所有慌乱的人都推出了门外,“哐当”一声插上了门闩。

产房里只剩下她、气息奄奄的母亲,和那个脚丫子朝外、命悬一线的我。

据母亲说,那漫长的两个时辰,如同在地狱里煎熬。

奶奶的手沉稳而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探出的小脚丫一点点推了回去,那感觉像是把一条滑溜的鱼塞回狭窄的瓶口。

然后,她那双布满老茧、此刻却异常灵巧的手在
母亲的肚腹上揉按、推转,口中念念有词,声音低沉而急促,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激烈地谈判、争夺。

汗水浸透了她的白发,滴落在冰冷的产床上。

当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时,奶奶几乎虚脱,背靠着门框才勉强站稳。

她怀里抱着一个浑身发紫、气息微弱的小肉团——那就是我。

那根差点勒死我的脐带,此刻松松地缠绕在她枯瘦的手腕上,像一条褪了色的、用旧的红绸带,上面还沾着粘稠的羊水和血污。

“这孩子……”奶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砂纸摩擦着铁器,她把我递给虚弱却喜极而泣的母亲,伸出沾着血污的食指,轻轻点了点我冰凉皱巴的眉心,“……命硬。

阎王爷拽了三把,愣是没拽动。”

从此,“命硬”和“阎王爷拽三把”就成了我童年无法摆脱的标签。

或许正因为这份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羁绊,我从小就跟奶奶最亲。

她是我世界里最神秘也最温暖的依靠。

每次她接生回来,风尘仆仆,带着一身散不去的草药与血腥混合的独特气味,总会从那神奇的黑布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些小玩意儿给我。

有时是几颗染得通红的喜庆花生;有时是用碎布头精心缝制的、憨态可掬的小布人;运气好的时候,甚至能摸出一小块沾着糖霜、甜得齁人的灶糖。

那个黑布包,在我眼中就是传说中的百宝袋。

只是无论拿出什么,那股若有若无的、带着铁锈和泥土腥气的味道,总是如影随形。

“奶,包里啥味儿啊?”

我曾好奇地问。

她总是拍拍布包,轻描淡写:“傻孩子,是止血的草药味儿,艾草、三七……好东西呢。”

那笑容慈祥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,像秋日里温暖的菊花。

<每年腊月杀年猪,那是村里的大事。

而我家杀鸡这件小事儿是奶奶负责操刀。

她走到瑟瑟发抖的老母鸡前,并不急于动手,而是先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轻柔地、一遍遍地抚摸着它们的羽毛,嘴里低声哼唱“小鸡小鸡你别怪,你是我家的一盘菜,早死早投胎……”第三章:白手套奶奶的黑布包,像是永远填不满的深渊,又像是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。

它洗得发硬,边角磨出了灰白的棉絮纤维,沉
甸甸地坠在她瘦削的肩头,随着她走路的步伐轻轻拍打着她的腰胯。

那里面,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,属于生与死、血与光、秘术与禁忌的疆域。

我无数次在奶奶整理布包时,假装玩耍,实则贪婪地伸长脖子偷看里面的乾坤。

昏黄的煤油灯下,布包被打开,一股混合着浓烈草药苦涩、陈年血腥铁锈味、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土腥寒意的气味便幽幽地弥漫开来,霸道地占据整个堂屋的空气,钻进鼻腔,沉入肺腑。

里面的物件简单却带着一种森然的仪式感:几卷洗得发黄却依旧干净的纱布,整齐地卷着;一把剪刀,木柄被汗水和岁月浸染得油亮乌黑,剪刃却磨得雪亮锋利,在灯下闪着冷冽的寒光;几包用旧报纸或油纸仔细包好的草药粉,散发出干涩而微辛的气息;最深处,则永远、永远躺着一双叠放整齐的手套。

那不是普通的手套。

它们白得耀眼,白得刺目,像是刚剥下来的羊脂,又像是深冬初雪的第一抹纯白。

这种白在昏黄光影和破旧物件的衬托下,显得格格不入,甚至带着几分妖异。

它们质地绵密,不是棉线,更像是某种极细腻的丝绸或鞣制得极薄的皮革,细看之下,几乎看不到纹理。

奶奶取出它们时,动作总是格外小心,指尖避开掌心部分,只捏着边缘,仿佛那白色会灼伤皮肤,或者沾染上什么不洁的东西。

“奶,”我忍不住又一次发问,眼睛盯着那双在灯光下仿佛自己会发光的手套,“这手套……到底是干啥用的?

咋这么白?

看着怪瘆人的。”

我缩了缩脖子,感觉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。

奶奶正用一块干净的粗布擦拭剪刀的刃口。

她动作顿了顿,昏黄的灯光在她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,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。

她没有立刻看我,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,落在很远很远、无人知晓的幽冥之地。

“别瞎说,什么瘆人不瘆人。”

她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穿透时光隧道的沙哑,像砂纸磨过布满青苔的古碑。

“这是保命的东西。”

她放下剪刀,拿起一只白手套,极其轻柔地展开。

那手套薄得几乎通透,却异常坚韧。

她用枯瘦的食指,隔着那层薄薄的白色
,轻轻抚过掌心那看不见的纹路。

“阎王爷啊,”她缓缓开口,每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泉眼里捞出来,带着沉重的湿气,“管的是死簿。

一笔一划,勾的都是阳寿尽了的人名儿,一个也跑不了。”

堂屋的空气骤然凝固了。

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,将奶奶的影子猛地拉长,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,像一只张开爪牙的巨大鬼魅。

灶房里蟋蟀的嘶鸣也诡异地停了一瞬。

“奶奶我这一辈子,”她继续说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穿透力,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敲打着我的耳膜,“站在那奈何桥的这边儿,干的事儿,就是从他那本死簿边上,抢人。”

她枯槁的手指点了点那只白手套。

“抢一个,是活生生的人命。

在他那儿,就是一笔勾不到的账,一颗漏网的魂儿。”

我屏住了呼吸,寒意从脚跟直窜天灵盖。

堂屋里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。

“我这双手,”她摊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、骨节变形、沾染过无数鲜血和羊水的手,在灯光下,那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,指缝深处似乎永远残留着洗不净的深褐色痕迹,“沾了太多抢生意的因果。

阎王爷的账,一笔一笔,怕是都记在这手上了。”

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
“等到哪天……”奶奶的声音忽然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尽的烟,“奶奶这把老骨头熬不住了,该去那头报到了。”

她抬起浑浊却异常清亮的眼睛,那目光像冰冷的锥子,直直地刺进我的瞳孔深处。

“你记着,二宝。

给奶奶穿‘老衣’的时候,别的都罢了,唯独这双手套……”她拿起桌上那只展开的白手套,郑重地、如同交付某种至高无上的密令般,将它轻轻放在我冰凉的小手上。

那触感,冰冷、柔韧,带着一种非人质的滑腻感。

“……一定,一定得给我戴上。

仔仔细细戴好,裹严实了。”

她的语气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。

“从指尖到手腕,捂得严严实实,一丝皮肉都不能露出来。”

我捧着那只冰冷的手套,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掌心钻进了血脉,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

屋外夜风呜咽着掠过屋檐,像无数鬼魂在低声啜泣。

“为啥啊,奶?”

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
颤抖,弱得像蚊蚋哼哼。

奶奶长长地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那叹息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村庄的黑暗传说。

她俯下身,凑近我的耳边,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,却带着坟墓般的阴冷,压得极低的声音如同直接在我颅骨内响起:“不带手套就去那头……阎王殿前点了卯,翻起我这双沾‘人命’的手……”她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浸透了无尽的恐惧,“……那殿上的判官小鬼,立时三刻就能认出我是谁!

阎王爷震怒,说我坏了生死规矩,抢了他的人头……到时候,就不是收魂魄那么简单了……”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我的手,力道大得让我生疼,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。

那双深陷的眼窝里,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光芒。

“……他会当场下令,砍了我的手!

左右两只,齐腕砍断!

让我永世做个……没有手的孤魂野鬼!”

她的声音带上了泣音,身体也跟着微微摇晃,“戴上这白手套……白的,遮住了血,遮住了腥气,遮住了我这双手原来的模样……就像蒙上了一层雪,盖上了一捧土……阎王爷眼前……就认不出来了……就……就认不出来了……啪嗒!”

一滴冰冷的泪水,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手套雪白的表面,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,像一滴陈旧的血。

我像被这滴泪烫伤,猛地一哆嗦,差点失手将手套掉在地上。
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胃里翻江倒海。

眼前不再是慈祥的奶奶,而是一个站在阴阳交界、与死亡之神掰了半辈子手腕、此刻正因预见到死后酷刑而浑身颤抖的赌徒!

那双白手套,不再是简单的物件,它是用来欺骗至高死亡法则的伪装,是灵魂得以保全残肢的最后屏障!

奶奶一生数百次从产门拉回新生命的手,那沾满生机也沾满罪孽的手,最终要靠一层薄薄的白布,才能在地府求得一个残缺的安宁!

这份源于白手套的彻骨寒意,如同跗骨之蛆,在我心底盘踞了许久许久,让我每次看到奶奶收拾那个黑布包,看到那双雪白刺目的手套,都忍不住脊背发凉,下意识地移开目光。

然而,生活依旧在沉闷、粘稠、又暗流涌动的乡村里继续。

日子像村边那条被污染的小
河,缓慢而浑浊地流淌。

周家“猪肺胎”的阴影如同一块巨大的、散发着腥气的霉斑,牢牢地印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村西头的乱葬岗,那片长满了荆棘和荒草、夜晚总有幽幽磷火游荡的土地,变得更加讳莫如深,连白天放牛的孩子都远远避开那一片区域。

表面上的平静,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被彻底撕裂。

那天,空气仿佛凝固的猪油,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
村东头的老光棍赵三炮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连滚带爬、魂飞魄散地冲进村子,一路鬼哭狼嚎,打破了午后的死寂。

“眼睛!

眼睛活了!

乱葬岗的眼睛……活了!

要吃人了!”

他脸色惨白如纸,裤裆湿了一大片,散发着浓烈的骚臭。

他挥舞着双臂,语无伦次,鼻涕眼泪糊了满脸:“周……周老五……他坟头……树根……树根上全是……全是眼睛!

血红的!

在动!

在眨!

……还……还缠着……缠着红带子……啃……啃棺材板……眼睛”这个词,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,瞬间刺穿了所有村民勉强维持的平静。

人群“轰”的一声炸了锅。

周家兄弟的名字、猪肺胎的禁忌、老五的离奇疯癫投水……所有被刻意掩埋的恐惧瞬间被翻搅出来,在烈日下散发出腐尸般的恶臭。

“报应来了!

周家的报应压不住了!”

人群里不知是谁,带着哭腔喊了一句。

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。

有人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念起佛号;有人抄起了锄头扁担,眼神惊恐地望向村西;有人则直接瘫软在地,喃喃自语“完了完了”。

整个村子被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慌笼罩。

周大麻子和他剩下的三个兄弟,脸黑得像锅底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却又藏不住深处巨大的恐惧。

他们互相对视一眼,猛地推开挡路的人,拔出腰间别着的锋利柴刀,一言不发,像四头发狂的野兽,朝着乱葬岗的方向狂奔而去,沉重的脚步声砸在土路上,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。

人群先是死寂了一瞬,紧接着,不知是被一种盲从的勇气还是窥探厄运的欲望驱使,也如同潮水般,远远地、战战兢兢地跟着涌了过去。

我正和几个半大孩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摸知了壳玩,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惊动。

听到“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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