耗尽的油盏。
她枯槁的头颅微微偏向一边,枕上那片灰败的头发。
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。
窗外,最后一线天光被黑暗吞噬。
“娘——!”
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骤然划破死寂,如同钝刀割开了凝固的空气。
奶奶走了。
带着一身被邪秽啃噬出的烙印,带着那个装着数百条夭折婴灵脐带的黑布包,带着那双破碎的白手套的嘱托,走向了那个她一生都在与之争夺生命的幽冥世界。
她带走的,还有周家那场深埋地底、如跗骨之蛆的“报应”的最终解法。
停灵的三天,家里的空气比冰窖还要寒冷。
奶奶的遗体停放在堂屋正中,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寿衣,脸上盖着黄裱纸。
母亲哭得昏厥了几次,父亲沉默地操持着丧事,眼睛布满血丝。
亲戚邻里们来来往往,叹息声、低语声不绝于耳。
周大麻子和他仅存的三个兄弟来过一次,站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下,脸色极其难看,眼神复杂地扫过堂屋的棺材,最终什么也没说,脚步匆忙地离开了,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祥。
村里关于乱葬岗和周家报应的流言,在奶奶去世后达到了顶峰,却又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中压低了声音,变得更加隐秘和诡异。
我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更强烈的、冰冷的使命感淹没了。
悲伤让我食不知味,夜不能寐,眼前总是晃动着奶奶最后看我的眼神。
而那使命——关于头七子时、乱葬岗、三尺深坑、红布包和阳火的嘱托——则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我的心头,驱散了所有的怯懦。
出殡的日子终于到了。
奶奶被葬在了村东向阳的山坡上,远离村西那片怨气深重的乱葬岗。
坟头新土的气息混合着焚烧纸钱元宝的烟味,在风中弥漫。
仪式繁杂而沉重。
当最后一捧土掩埋了棺木,当招魂幡在风中凄厉地抖动,当人群的哭声渐渐低落散去,我站在新坟前,眼泪早已流干,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。
夜色,正悄悄吞噬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。
头七,子时。
村西乱葬岗。
没有月亮。
浓重的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,沉沉地压在头顶,隔绝了所有天光。
夜色浓稠得如同实质,伸手不见五指,空气黏腻湿冷,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腐朽植